第六章

晚上八点，天已经黑透了。

姜醒背着包从楼上跑下，一路跑出单元门，沿着卵石道跑出小区。

她在大门外停下，弓着腰喘气，好一会才缓过呼吸。她直起身，回头看看小区，急跳的心慢慢静下。

转身走上广阔的马路。

树荫笼罩的人行道上忽然走出一个身影。

姜醒走了几十米才听到后头声音。

“师母……”

微凉的夏夜，男孩温淡的嗓音裹在风里。

姜醒惊奇地回头，陈恕拎着书包站在路灯下，高高的个子，比同龄人更清瘦，像棵英俊的翠竹。

“你……”

姜醒话还说出口，陈恕忽然走过来，张口就道歉：“对不起，我不知道喊你什么……”

他没把话说完，但姜醒听明确了。

上次她对他吼过，让他不要再喊她师母。

那天是她失控了，整晚都在崩溃的边沿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没有太深的印象了。

姜醒理理思绪，问陈恕：“你怎么在这里？找我么？”

陈恕“嗯”一声，低头拉开书包拉链，从里面摸出姜醒的手机递给她。

“开不了机了。”他说。

姜醒看清手机愣了一下，隔了一秒才接过来看了看，这时听到陈恕说：“应当可以修的。”

姜醒试了试，真的开不了机了，她摸了摸，感到机身都摔瘪了一块。

“我也没用多大力啊。”她嘟囔着。

陈恕也看着那手机，说：“掉了点瓷，不影响应用的。”

姜醒没应声，抬头问他：“你怎么找到这里的？该不会是找你们沈老师要的地址吧？”

“不是。”陈恕摇头，“我问江师姐的。”

“江师姐？”姜醒怔了一下立即就知道这个江师姐是谁了。她抿了抿嘴，又低下头，再抬起来时似笑非笑地问，“你跟这个师姐关系很好哦。”

陈恕不明所以，有些诧异地看着她。

姜醒轻哼了一声，却别开脸不再说了。

陈恕摸不着头脑，刚想开口，姜醒却又忽然转回脸问他：“你来多久了，上往敲过门了？”

“没有。”陈恕摇头。他当然不会往敲门，万一是沈老师开的门，他还不知道说什么好呢。

实在他来过好几趟，昨天跟今天都来过，每次都在外面等一会，只是一直到现在才看到姜醒涌现。

姜醒看了他一会，不用他说，也就猜到了。她没再问，手指摩挲着手机，忽然说：“摔成这样，能修睦吗？”

陈恕说：“应当能的。”

“那你知道哪里能修吗？”

陈恕想了想，说：“我知道一个处所。”

姜醒：“你能不能带我往？”

“好。”陈恕指指前面，“得坐车往，那里有公交站，302可以直达的，我们……”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，忽然想到她或许不习惯坐公交车的。

姜醒却接了话：“那走吧，过往等车。”

302路公交不好等，他们站了快十分钟才等到一班，还好车上人未几，空位不少。

姜醒坐在靠窗的地位，陈恕坐在她旁边。

他把书包放在腿上，姜醒又看到绑成结的书包带，和上次在火车上一样。

“这带子是断了吗？”姜醒指了指。

陈恕低头看了一眼，点头：“嗯。”

姜醒说：“这个可以缝起来。”

陈恕：“这样也能用。”

“缝起来会好看一点。”姜醒很认真地看着他。

陈恕“哦”了一声，不知道怎么接话了。他实在想说好不好看没那么重要，能用就行了，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往了。她是好心提示他。

姜醒见他没有回应，也就不再说了。

车一站一站停，坐到最后，车上已经没几个人了，姜醒问：“还有多久啊。”

“还有两站路。”

两站路，六七分钟，很快就到了。

陈恕带着姜醒过马路，走进一条巷子，前头确实有家亮着灯的小店，门口一块牌子：“维修手机、电脑……”

姜醒进往一看，感到这家店可真够小的。

这时闻声陈恕跟老板说话。

“你看看能不能修啊，就是摔了一下，现在开不了机了。”陈恕说完回头看姜醒，示意她过往。

姜醒走上前把手机递给他，店老板看了两眼说：“你们等会儿。”然后指着塑料凳子说，“在那坐会儿吧。”

陈恕也说：“坐着等吧。”

姜醒随着他走过往，两人一人坐了一张凳子，都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小巷，谁也没说话。

过了一会，陈恕转头看看姜醒，见她盯着外面，似乎在发呆。

灯光昏暗，她的脸却还是很白，是那种没什么血色的白。

他忽然发觉，她似乎比两天前更瘦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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