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存义一直羡慕父兄们能上阵杀敌，一听说可以投奔前线，立时应声：“这主意好，我们几时走？”

李氏与赵氏两个迟疑起来，旁的不说，行动就一大家子，其中又有六七个女眷，除着三娘，其余几个能骑着马跑几步已是好的了，赵氏更是只能叫人牵着马慢慢走，更何况还有小大郎正在顽皮的时候，倘或一个看不周全，可是终身之悔。可蒋存信所说也是道理，蒋苓临走前那句更是叫人心惊，两人左右为难，也拿不定个注意。

便是这时，蒋茉倒是开了口：“阿嫂们要留就留，我随四兄五郎走。”她脸上显出一丝浅笑，“只不过，我还能遇着古进宝，捡回一条命来。不知两位阿嫂有没有我的福气了。”说了，也站起身扬长而去。李氏是知道蒋茉遭遇的，脸上神色多少显出些异常，口唇动了动，终于道：“我只怕行动引人注目。”

她这一开口，蒋存信就笑了笑：“阿嫂放心。我有主意。”

说是蒋存信的主意，实情上还是蒋苓与他商议定的，说来也简单，只收拾金银细软，再备一套替换的衣裳，以给岑氏扫墓为由一家出城去，何其自然，就是有京中来的细作看着蒋城，一时半刻也不会疑心。且蒋氏祖坟占地广阔，四周没什么遮掩，无处藏身，细作就是要跟也不好跟。这就能得半日的先手，等到晚间发觉他们没回来，再追来也是晚了。只是这一家子妇孺，能骑马的少，必定套车的，又有两百甲士，行动起来，必然快不起来，是以，蒋苓与蒋存智还备下了后手。

要说古进宝不愧是以一己之力报破家之仇的汉子，听了蒋存信的主意，倒还笑，道是：“这主意怕不是郎君想的，也太妇人之仁了。只怕后患无穷。”不想他话音未落，就听说蒋存信请他，当即过来。

蒋存信一见古进宝，口唤古郎君，与他把臂同进，分宾主落了，开门见山地说：“古郎君是信人，即如此，我也不客套了，我们家有一事要劳烦古郎君。”

古进宝听见这话，脸上倒是松动了，笑道：“我也不知能不能做呢，五郎就这样客气了，倒叫我不好推脱。”这话多少带了几分轻视，蒋存信也不以为意，微微一笑，徐徐将主意说来。

要说古进宝进门前还有一二分“你们不过是会投胎，若是我有你们的出身，绝不会输了你们”的心思，听罢那些话，脸上笑容也收了，认认真真地对眼前的国公府小郎君看了回。蒋存信先天孱弱，也就是生在了世代簪缨的国公府有着百年积累，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都足够，这才养活了。在古进宝看来还是瘦小单薄得风吹即倒一样，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叫人心惊。

古进宝收了轻视，背脊也挺直了：“郎君就不怕我反水吗？”

蒋存信笑说：“古郎君要反水，前日匪人攻城时就好里应外合了。再则，用人不疑的道理，我还是知道的。”

古进宝振袖起身：“郎君即待我以诚，某自以诚相报。”

言毕，两人四手紧紧地握在一起。

次日，魏国公府老宅忽然就闹了起来，却是与魏国公府四娘有恩的古郎君带着他的手下破门而出，更在门前言说蒋家眼大心空，嫌贫爱富，瞧不上他一介白丁，违背当日诺言，不肯将他推荐给朝廷，又在门前怒骂道：“两百两银子，府上好大方！这等恩情，某没齿不忘！”说完，带着人扬长而去。

古进宝才走，老宅里头就出来一个老仆抖抖筛筛地向众人道：“当然实也不曾答应他，只说上报给朝廷，用哪个不用哪个哪里能由我们家国公做主呢？这古郎君气性也太大了。”说了又唉声叹气一回。

这一场闹剧在蒋氏族人眼中看来，固然古进宝挟恩图报不是个君子，可堂堂一个国公府，只把出两百两银子来谢恩人，还是救命之恩，委实太少了些多少有些仗势欺人，也一样不是道理。蒋璋一家似乎也知道族人有些微词，只闭门不出。又过几日，老宅的正门开了，先是出来几个仆从，扛着纸扎，抬些祭品，又出来几辆大车，跟着是几匹马，连着甲士也没带足，一副要出城祭扫的模样，族人也习惯了蒋家一家时不时出城祭扫一番，也不以为意，还同打头的蒋存义蒋存信打招呼，说是眼看着天色昏暗，又有东风，怕是要下雨，早去早回的好。

蒋存礼蒋存信兄弟依礼谢过，护着大车摇摇摆摆地出城去了。到得傍晚，东风加大，又过一刻，零星飘下雨点来，知道蒋家一家出门祭扫的族人还笑说：“这可真要淋着雨了。”他话音未落，雨势越来越大，不过片刻，雨幕几乎连成一片，几步以外连着说话也要叫嚷了，可蒋璋一家还没回来，这是叫雨拦在城外了？

这场雨一下就是一夜一天，到了次日傍晚，雨势才减缓，可蒋璋一家还是没回来，族人开始着急，这一家子要真出了事，等蒋璋脱出身来，只怕要迁怒呢，正要遣人出去查看，就听城门处一阵喧哗，有个农户模样的人一头一身的雨水，跌跌撞撞地往城里奔，一边奔一边嚷：“出大事了，杀人了，杀人了！”

因着蒋城也遇过两次“匪人”，所以一听说杀人，就当匪人又来劫城，竟是连出城在外的蒋璋满门妇孺都不顾了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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