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儿大喜，道：“小人遵命。”当即拾起铁剑，手臂颤抖的厉害，一剑下去，杀掉马儿，心中镇定许多。其他守卫有样学样，杀死五匹马儿。其实雨势变小，众守卫寻了一处干燥之地，要生火，雨势不停，四下潮湿，如何点燃？

莉娜一指左侧石块之旁，道：“折些树枝，在这里搭个简易帐篷。难道你们想让徐大侠站在雨中么？”

一名黑人大汉忙道：“是是是！不敢！不敢！”带着七八人，去林中砍树。

徐真在坡顶坐下，适才人群之中出声示警，若无那人，徐真早已死了。他心下很是感激，见众人满脸惧色，也不知说甚么好。

伊芙站在坡下，道：“大哥……谢谢……”

徐真怒火一番发泄，空明之感很是神奇，心下平静许多，有些相似禅理。他柔声道：“别客气。”

伊芙道：“不！这是应该的。大哥昨日救我，今天又替我报仇，我很是感激。大哥，父亲和哥哥都死了，我……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，求大哥收留我。”一边说话，一边跪下磕头。

徐真忙走下土坡，扶起伊芙，见她脸上污泥洗了干净，雀斑不少，下巴尖削，双眉浓而非浓，一双眼睛又大又亮，着实美貌。他道：“你父亲怎么死的？”

伊芙眼眶儿登时红了，道：“昨日总管免除家里岁金，父亲很是高兴。这一年之后，他也不必日以继夜的工作。可是傍晚时分，有人冲入我家，他们不跟父亲理论，上来就砍死父亲，又杀了哥哥。”说到这里，声音哽咽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，接着道：“我跟他们拼命，后来有人说，带我去含香馆，要我……要卖掉我……才没有杀我。”

徐真多闻惨事，心下颇有麻木之感，听到伊芙家破人亡，还要被人卖入妓院，一夜之间，身世惨变，暗暗叹息，道：“那些人是甚么人，你知道么？”

伊芙一指地上一具尸体，恨恨地道：“就是他！”又指着另一具尸体，道：“还有他！他！他！”说一个‘他’字，在尸体上踢一脚。连说四个他，连踢四脚。身在半坡，泥泞之下，本就滑溜。她心情激动，连踢四脚，惊呼一声，往后便倒。

徐真伸手一拉，扶着伊芙，道：“我也是一个人，很普通的一个人，你跟着我，算是甚么？我能杀了他们，没法帮你救回父亲。”说到最后一句，再次叹一口气，杀戮，难道就是徐真最终的归宿？他茫然之极，扔掉树枝，放开伊芙，回到坡顶坐下。眼望群山，闻着血腥味。

忽听脚步声响，莉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：“徐大侠，帐篷搭好了，请您去帐篷中避雨罢。”

第一次去林中砍树的七八名大汉一去不回，莉娜叫第二批人进去，亲自监督，这些大汉才再次回来，搭建帐篷。此事莉娜不提，徐真失神之时，也不知晓。

徐真一呆，看看天色，越来越亮，道：“不用了。在帐篷里生火做饭，先让孩子们吃饭罢。”

莉娜道：“徐大侠放心。孩子们避雨之所亦在搭建，造饭避雨，两不耽搁。大侠一番大战，想必疲累，先去帐篷中避雨，也是应该。”

徐真转头望着她，见莉娜弯腰躬身，神色甚是恭谨，道：“你突然一口一个大侠，我还真是不习惯。”

莉娜道：“大侠是中原人的叫法，我们这里称之为骑士。救死扶伤是大侠，拯救苦难是大侠，为保护良善之人而除恶，更是大侠……”

徐真一震，寻思：“为保护良善之人而除恶，更是大侠！对啊！我不出手杀死这些人，他们继续赶路，还有多少孩子会死？这些人是生命，孩子就不是么？如果两者选其一，作恶之人为何不除？我往日破案，把他们送到监狱，不就是除恶么？怎地到了古代，换一种方式除恶，就始终无法介怀？”

只听莉娜接着道：“主说流人血者，他的血必被人所流。猴子逼迫孩童偷窃，不过小恶。放任孩童自生自灭，饿死病死杀死的孩子难以计数，他还四处掳掠，找来年轻女孩，卖给马骑会。墨贺蒂妓院无数，又有多少家破人亡在其中？”

徐真一凛，森然道：“他跟马骑会也有勾结？”

莉娜点头道：“墨贺蒂青楼、赌馆、酒肆、武馆、车行、米粮店，马骑会都有涉猎。含香馆规模不小，马骑会怎会放过？那处其实是猴子和马骑会据点，是以让他居住其中。”

徐真怒气又生，道：“马骑会！”三字出口，冰冷森然，沉吟良久。莉娜站在一旁，始终不语。昨日柏乐特、艾迪放走猴子，是否知晓他身后的马骑会？如果知道，詹妮说三方很不愉快，有这么一个机会，还不杀了猴子，以绝后患？如果不知，拉鲁斯手眼通天，竟尔不知。猴子隐藏之深，实在令人心寒。

想到詹妮，昨夜詹妮在含香馆，事后不久，大火突起，她有没有逃出？转念又想，詹妮明知徐真在侧，生死关头，却漠不关心，与她往日行事反差极大，难道平日看到的詹妮，都在演戏？詹妮深夜去含香馆与小七相会，为的又是甚么？思索良久，无法得出答案。徐真心下隐隐作痛，彷如被人掏空灵魂，霎时间兴味索然，道：“不用管我。你先去休息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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